“中国佬”被斥极其丑陋 肆无忌惮贪婪

这不是“歧视”，而是赤裸裸的“仇恨”

今年中秋，月和往年一样圆，本是一个如往常般平静的节日，然而，大温一位华人地产经纪在脸书（Facebook）上晒出的一封信，却引爆了整个社区。主流媒体和华文媒体纷纷报道，评论也异常“精彩”。这封明显具有种族歧视意味的信，因为戳中了许多人的痛点，竟引发共鸣。

一封恶意的匿名信

上周，大温地产经纪Winnie Wu在她位于高贵林的办公室收到了一封没有留下寄信地址的匿名来信，这封标题为“给Winnie Wu和所有亚裔经纪的公开信”的打印信件，读完之后，她震惊又伤心。

23日，Winnie将这封信上传到社交媒体脸书中：“这是一封极端种族主义的信，这样的仇恨非常吓人，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社区。”

全信内容曝光。信上的首两个词就是“Chinks”（中国佬）和“Gooks（亚洲佬）”，看来十分令人寒心。

信件原文如下：

“我们的社区不需要也不欢迎中国佬和亚洲佬，你们就是一个丑陋的种族，你们的像貌、文化、语言、肆无忌惮的贪婪都是极其丑陋的。

你们像一大群掠食的蚂蚁一样入侵并且污染了温哥华，寄居于此，然后又繁殖开来，入侵了没有邀请过你们的邻近城市，包括高贵林等，把原本住在这些城市的人赶了出去。

这里的居民，以及在你们蜂拥而来后被赶出此地的居民们，不欢迎你们，从内心深处憎恨你们。

请相信，我们（没有把这种内心的憎恨说出来）只是因为‘政治正确’。这封信才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真实想法！

我们不希望我们的社区出现像（地址）那样的空置屋。

一些住在海外的中国佬，很可能就是这房子的买家，他们买了这房子却根本不住。

你应该告诉的你的客户，让一栋房子空置这，就是等着被破坏。

Winnie将此信上传到脸书上后被疯狂转发，到上周二上午截止，已经有200多人在下面留言。

其中，大部分人支持Winnie Wu，认为信里充满种族仇恨。然而，也有一些人在信中找到“共鸣”，他们认为，虽然信中的确有歧视和不尊重的话语，但不可否认的是，买下大量房子的有钱亚洲人（大部分是中国人），应该对大温高涨的房价负责，这使得很多温哥华人买不起房子。

令人关注的是，有一些评论是用中文写的，留言者认为信中有的话说得没错，“就是华人经纪帮助炒房形成大批空置屋，把华人形象搞坏了。”

温哥华港湾图：2011年温哥华华人妇女协会举行杰出女性表彰活动

房主：担忧又委屈 华人背锅了

此后，随着事件的发酵，许多西人媒体的记者找到Winnie Wu采访。然而，当报道出来后，部分媒体的报道重心却从歧视事件转移到对华人与房市的探讨上。与此同时，Winnie的生活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干扰，无奈之下，她将在脸书上的帖子删除，并不再接受任何采访。加西周末记者拨打Winnie的电话，只能进入语音信箱。

Winne为什么会收到这样一封信？她所代理的房屋，真的是由人在海外的华人购买的吗？

为了揭开事件的真相，加西周末记者通过多方途径，最终找到了购买该房产的华人邱迪。来自山东的她表示：“9月22日晚上，我的房产经纪Winnie微信我说，她收到了一封信，就是她在脸书上发的那封，是一封种族歧视的信。而信中提到的她代理的那个房子，就是我们最近刚刚搬进来的新家。”

邱迪来加拿大十多年。读书、工作、移民、成家、立业、生加拿大宝宝，在高贵林住了6年，这是她第一次买房。她透露，这个小区是一个成熟的社区，中国人并不多，“估计就3户左右”，买完以后她们就住进去了，完全不存在空置的说法。

“房子从条件解除到成交有一个多月时间，Winnie的广告牌（上面有她的照片），就放在我们新家门口，上面有她的电话，还有公司信息。”邱迪猜测，写信人应该是看Winnie的照片是亚裔（华裔），所以就作出她是在帮中国来的海外买家买房的猜测，继而给她写了那封匿名信。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了，不光是针对中国人，是对整个亚裔的歧视！”

邱迪还透露一个重要信息：前屋主和其经纪人都不是中国人。事实上，前屋主买下该房子后并没有住进来，“他才是flipper（炒房人），我们买完买上就入住了，感觉我们背锅了。”

“说中国人炒房、空置房，就这个房子而言，没有中国人炒房，没有中国人空置，也不是中国人在flipping the house，整个交易里，跟中国有关的，就是Chinese Canadian一家人，用了一个说中文的经纪，买了一个自住房。”

搬入新家，本是欢天喜地的事，但因为此事件的发生，邱迪未免会有担忧。她告诉加西周末，家有年幼的孩子，自己对周围环境还不熟悉，如果真的有人仅因为肤色而憎恨她们家人，而且仇恨者还在暗处，感觉十分危险。

也因如此，邱迪甚至不放心家里已经有的安保系统，决定再多装一些摄像头。

“高级黑”信件背后的房价之痛

一封明显充满仇恨的匿名信，为何会获得许多支持性评论，甚至这些评论中不乏华人？屋主邱迪随后发表了她对该封信的一些看法：

“感觉写这封信的人，很会写作。第一段特别吸引眼球，第二段让人回味一下发现不少人会产生共情……这不是一个不着调会嘴炮骂中国人的无脑人，他这简直是高级黑啊！骂着你，又把锅给扣头上了……”

邱迪所说的令人产生“共情”只怕就是许多对大温房价高涨原因的一种认知。从2015年开始，随着大温房价上涨，这样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都是中国人在炒房！”“大温房价都是海外买家炒的！”“中国买家买豪宅又不住，空在那里，引发好多安全隐患！”

同时，本地一些西人媒体都表现出了对中国买家的“关心”，只要有任何中国买家相关的地产新闻，媒体都会大篇幅报道：Mainland Chinese（中国大陆买家）、Rich Chinese（富有的中国人）、Chinese money（中国热钱）等词汇更是成为地产报道中的常见词。

在这些人看来，大温房价的罪魁祸首就是中国买家无虞。

大温另一位地产经纪史先生（化名）就向加西周末讲述了他一次经历：“我们在温西挨家挨户敲门，被一个房主骂了，那是一个西人老太太，她很生气，说都是因为我们中国人，把周围的房价炒高了，她过去的很多邻居都搬走了……”史先生表示，从事地产经纪行业多年，像这样被骂的情况实在太常见，许多西人还是对华人及华人地产经纪具有一定成见。

或许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心，史先生希望记者不要写出真实姓名。

但是，中国买家真的有那么大能力把大温地产市场搞得天翻地覆、价格飞涨吗？

据《加拿大地产周刊》报道：多个研究和数据都已客观证实，中国人确实影响了大温的地产市场，但仅限高端豪宅市场。

2017年12月的数据显示，温哥华的房产销售中，只有4.8%是海外买家。而2018年的上半年，大温和菲沙河谷所有的房产交易中，海外买家的交易仅占1%。在政府推出海外买家税、导致海外买家慢慢退出市场后，大温的房价跌了吗？并没有。

温哥华市府发言人、城市发展协会（UDI）主席Anne McMullin、温哥华公寓行销专家BobYennie等业界人士所认可的主流论调是：“房价升高，主要是因为温哥华供应不足。”

UDI主席兼执行总裁Anne McMullin在接受加拿大地产周刊的采访时表示：“我们正面临着巨大的、来自独立屋社区的反抗。总是有人问为什么买不起大房子？在50、60年代，一个家庭平均会有3到4个孩子，但现在每家基本只有1到2个孩子，当时房子平均只有1512平方英尺，为什么现在你需要3000平方英尺的房子？”

而邱迪直言：“政府就无辜，全是中国人把房市弄高了？太高看中国人了！到底是不是中国人的过错，有过专门的调查研究的，结论也说了房价高不怪中国人，是政府的问题。可惜，听得进的人少。”

“我们生活在这里，同为高房价所害，同为受害人。”

歧视事件频发 仇恨可定罪

上文提到，随着事件的发酵，舆论的风向在悄然转移：一个原本令人愤怒的种族仇恨事件，开始演变成有关中国人与大温房市的探讨。

Winnie已经将她在脸书上发布的帖子删除了，她选择直接报警，请高贵林警方来处理。

邱迪对此认同，她告诉加西周末，毕竟是选举期间，任何话题都可能被放大或被人利用。这也是当她收到Winnie发来的信件照片后，没有转发到英文社交平台的原因：“怕被当枪使”。

不可否认的是，近期有关种族歧视的事件大幅增加。9月18日，一名出生在加拿大但有中国血统的华裔女子Jenny在停车场被一对西人夫妇开车撞到。随后，这对夫妇对其进行辱骂：“滚回你的国家，中国佬！”

Jenny于是拿出手机开始拍摄这对夫妇的车牌号，两人见状竟朝她冲过来。从视频中可以看到，中年西人女子似乎伸手打了拍摄者。

9月初，多伦多一个华人男子手里拿着热狗，走到另一家热狗摊前时，被该摊主骂：“滚回唐人街！你在唐人街可以买一大盘！”

此外，在电影《亚洲大亨》（Crazy Rich Asians）即将上映时，该片在温哥华的一张宣传海报遭人涂鸦，女主角吴恬敏的身上被写上了“愚蠢中国佬”（Stupid Chinx）和“洗黑钱的贼”（money laundering thiefs）等种族歧视字眼。

而地产经纪似乎是更容易被种族歧视者当成目标。加西周末去年12月曾报道，马宝区居民反对临时组建屋事件后，该区工地上的告示牌上被喷涂了“杀死中国佬（Kill Chink）”的涂鸦引发公众关注。几天后，该区附近一块华裔地产经纪广告牌也遭“黑手”，其经纪人的面部被全部涂黑。此外，新闻还曾报道，华人地产经纪设于公车站长椅的广告牌也被涂黑，写上“English Only”和“Go Away”等话题。

Winnie Wu收到的信件，重点是它确实涉及种族仇恨。

反种族歧视团体Stand Up to Racism的创始人Lisa Descary表示，不可轻视这些行为，“仇恨的言语会导致仇恨犯罪，我们不能随便地说，这只是某一个疯子的行为。”

她还指出，前年她在列治文的华裔邻居，就曾在信箱里收到针对华裔的种族歧视信件。

据悉，高贵林警方正在就此案件展开调查，暂时没有透露具体细节以及会如何控罪等。

卑诗公益法律服务社团的信息长吉米言Jimmy Yan表示，加拿大在法律上对“歧视”的定义多是针对政府、社团、机构等对性别、种族或宗教的不当对待。个人在与他人发生争端，他人话语中带有侮辱词眼的，多被视为个人行为，法律上不见得会以“歧视”来处理。但是，在Winnie Wu的案例中，匿名写信人的行为更接近“仇恨”，是以整个种族为对象散发仇恨的言论，这种情况是可以被当成“hate crime”（仇恨犯罪）处理的。

Jimmy Yan还表示，仇恨犯罪量刑上不设最低刑罚，但一定定罪，最高可以判监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