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商场里的冲突，一个加拿大式细节令我难忘

 温哥华港湾（BCbay.com）专栏作者

猪头凯凯

　   大概是几个月前，我近距离目睹了一场发生在商场里的“冲突”——这场冲突不大不小，却有一个细节让我一直很想要聊一聊。

　　这场冲突，你说它“大”吧——其实真的“很小”，甚至算不上一起“冲突”，因为说到底就是因为排队的问题而发生了一场争吵。

　　可是，你说它“小”吧——最后竟然还居然闹到了几乎招来警车的地步。

　　说句题外话，上面这一大一小的矛盾、如果是在中国的话，那就是天空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算事儿！”因为它既不会让我留下深刻印象，更不可能“几乎”招来警察。

　　可是，在这样一个由于人口密度太小，所以不要说吵架和排队，就是连“出门儿遇见个人”可能都很困难的地面儿上，就以令我觉得“罕见”的感觉发生了。

　　不过我要说的是——这件事给我留下印象、甚至让我讲述“整件事情”的原因，是因为一个看似并非关键剧情的“细节”。

　　我排在“收银”区域的“隔壁”——退货柜台那里。

　　说是“隔壁”，其实收银和退货的柜台完全是连在一起的，只不过在整排柜台的最末端、给“退货”业务开设了一个专门的窗口、并且留出了一个独立的排队通道。

　　我到“退货”那个柜台前的时候，前方状况很清晰很简单——柜台前，一位黑衣女子正在办理退货业务，在我前面另外有一个穿牛仔服的男子在等待。

　　看了一会儿手机，我发现这个前面这个只有两个人的“队伍”居然没动，于是我不解地看着那个柜台前的“黑衣女子”——只见她要退的东西也并不多，但是似乎在信用卡上面出了点儿问题，只见她一边和服务员在说着什么，一边从包里掏出其他的卡片（别的信用卡？）。

　　与我的“迷惑”相比，我前面的“牛仔服”男士似乎一点儿也不急，右手夹在左臂腋下，左手拿着手机，饶有滋味儿地在看手机，似乎压根儿没在排队……

　　于是，我也只好继续看手机，感慨智能手机真是一个伟大的方明，让人有限的生命得以无限地被“充实”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有个旁边的收银员朝我们这边伸手招呼了一下，叫那位“牛仔服”男士到她那里去——这位收银员并不是“退货”专柜的服务员，而是正常结账区域那边的收银员。

　　而专门负责“退货”业务的服务员，还和那位“黑衣女士”一起对着柜台上的信用卡支付器忙活着……

　　“Hi ，该我了！为什么是他？”

　　——就在“牛仔服”男士刚刚走到招呼他过去的收银员柜台时，一声嘹亮的嗓音刺破了商场里的平稳和宁静——顺着这嘹亮的嗓音，大家全都循声望去，看到收款队伍最前面一位“白衣女子”一脸怒火。

　　那位收银员对她解释到——“这位男士在这里等了很久了，退货那里‘卡’住了，所以我先帮他办理一下。”

　　“我到这里很久了，马上要轮到我了……”白衣女子的嗓音开始从嘹亮攀升到了“发飚”的失控音量。

　　“他一直在另一边排队，确实比你更早等在这里。”收银员继续耐心解释。

　　白衣女子反驳道——“不可能，我在这里很久了！我要向你们经理投诉！”

　　这时候，一直“卡”在退货窗口的黑衣女子说了一句话——

　　“我到的比较早，他确实比你更早到这里。”

　　于是，白衣女子立刻把火力喷向黑衣女子——“不可能，你什么都不知道！”

　　黑衣女子带着一点诧异，然后从柜台前让出半个身位，带着点儿微笑说——“你如果确实着急的话，可以来我这儿结账。我可以等，没问题……”

　　这时候，一个画面出现了——

　　正在这一排结账窗口办理结账的人们，其中有好几个好象忽然被“点醒”了一样，纷纷一边做出让出身位的姿势、一边对那位发飙的白衣女子说着同一个意思——

　　“如果你着急，先到我这里结账吧。”

　　看他们的样子，刚才是被白衣女子突如其来的“那一嗓子”震住了，然后又被黑衣女子这一句话点醒了，于是纷纷做出反应、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进行“劝解”。

　　由于包括黑衣女子在内、所有这些人都在表达一种善意——

　　白衣女子一看这种“明明带着友好”的阵势，只好把一口恶气和一腔怒火，生生用憋得通红的脸色硬压了回去。

　　随后，一切回复平静，一切照旧进行。

　　很快，那位黑衣女子解决了信用卡的读卡抑或是密码问题，办理完毕，然后轮到我退货——很快办完。

　　事情原本要结束——也基本上算不上什么“冲突”。

　　可是，在我办完从柜台那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位白衣女子从过道里迎面走了过来——从脸上的颜色看，她的怒气还未消除，依然在寻找着发泄的机会。

　　就在我们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白衣女子忽然对着斜前方怒目而视，然后骂了一句——“YOU TSTUPID WOMAN ！”

　　虽然当天情节中的对话，我在前面都转化成了大体准确的中文，但是这一句我不太好转化，因为直译成“你这个傻女人！”这句中文的话，似乎完全失去了这句英语在此时骂人的“性质”和羞辱的气势。

　　我扭头望去，发现就在她视线前方的不远处，黑衣女子正在某个货架那里挑选衣服。

　　这就事儿大了……

　　很快——保安来了，但是那个白衣女子的气场和音量有些控制不住。

　　然后，黑衣女子打电话准备报警，然后商场保安也和警察通了话……

　　因为我不着急回家，就在那里保持距离地继续等了一会儿——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就是如果警察来了，我很愿意提供一个细节证据。

　　我想要和能够提供的证据，并非在结账和退货柜台那里的情节——因为服务员和其他顾客可能比我更清楚整件事情，以及白衣女子和牛仔服男士谁更先到那里开始排队。

　　我所能证明的只有一个情节——事情结束之后，是白衣女子在过道里先骂了黑衣女子那一句。

　　我想要提供这个证据，并非是因为我有多么优秀，而是因为这个刚才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黑衣女子，顶着可能招来的麻烦、遵照事实说了一句——“他确实比你早到这里。”

　　我并非英雄，只是觉得如果让这样的人陷入孤立无援而自己袖手旁观的话，会让我事后感到内疚。

　　所以，我准备提供证据的原因，只是想在事后图个自己心安——仅此而已。

　　后来，警察也没有来，事情不知怎样就慢慢平息了，我也就离开了。

　　整件事情就是如此。

　　而我最后想说的是，我记录这件事情的原因，或者说整件事情给我印象最深的，其实是那个好几个人让白衣女子先到他们那里结账的画面——我从结账处的侧面望去，一排正在结账的人，中间的好几位纷纷闪出身位，伸出手招呼那个正在发怒的白衣女子“来这儿结账”的画面。

　　这，是整件事情中让我感触良多的地方。

　　也是在移民多年之后，依然能让我感到有些新鲜和发现的一个画面。

　　很久以前，看到过一篇文章，大概意思是从一些街头细节去观察和品味不同人的“大不同”。文章内容我就不多赘述，其中提到的一个例子和这场冲突有些雷同——大意是，开车等红灯时总是要压一点儿线的人，和永远四平八稳早早就提前停车的人，他们之间不是停车线前后那么一点点方寸之间的距离，而往往是一种人生状态与生活心态的不同。

　　这其中的味道，相信大家已经品出了七八分，无需我再去言尽其详。

　　那天，在商场里让出身位、招手示意白衣女子“来这儿结账”的几个人里，有老太太、家庭主妇、戴眼镜的大叔、发型古怪的年轻人、……，我在他们的表情和眼神里看到的了很多无声的语言——

　　“你先来，我不着急……”

　　“我可以等等，没关系……”

　　“天哪，你经历了什么……”

　　“居然有人会因为这事儿生气？”

　　“来来来，你先来，竟然会有人急成这样？”

　　“……”

　　这些，一直让我时常想起，去感受加拿大生活里的一些东西。

　　当然，我不想把这个分析一番、然后去进行关于“美德”和“素质”之类的夸赞——在我看来，在那个画面里，我看到的并非是一种“原因”；而是看到了一种“结果”，或者说“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