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侨领”朱江起诉万维，法院终于判了

经过3年漫长的审理，加拿大华人同乡会联合总会前执行主席朱江对万维及四名同乡会会长提起的诉讼案终于有了判决。12月４日，加拿大安省高等法院做出裁决，驳回了原告朱江的所有诉讼请求。万维及四名会长赢得了这场法律较量。

“霸道”的起诉

时间回溯到2020年8月18日，在加拿大华人同乡会联合总会进行第六届换届选举前夕，四位同乡会会长实名在万维旗下的两个网站发表了《退出加拿大华人同乡总会的声明》。这四名会长分别是：内蒙古同乡会会长庞一工、贵州同乡会会长戚勇、甘肃同乡会会长杨俊昌和重庆协会会长刘丁绰。其中庞一工、戚勇和刘丁绰三人还是同乡总会的共同主席。

根据声明，这四人退出同乡总会主要是因为认为时任总会执行主席朱江试图操纵选举；其次，他们认为同乡总会的财务状况不透明；并且，朱江还违反了总会章程，擅自代表29个同乡会发表政治性声明，引发了加拿大社会对华人同乡总会性质及对加拿大政府公益资金投向的质疑。

图片：“侨领”朱江（左二）2019年在北京参加中国国庆70周年活动

在万维发布这个声明数小时之后，朱江通过中间人与万维联系，要求删除声明。万维回应称，这个实名声明涉及公众利益，媒体有责任和义务刊登，如果朱江对其中某些说法有异议，也可以实名投稿给万维刊发，让读者们看到各自的表述。朱江最初拒绝了万维的建议，但后来仍通过另一位中间人发给万维一篇反驳四位会长声明的文章。

2020年8月22日，万维发布了朱江方面的“叙事”。

然而，2020年12月11日，朱江在安省高等法院以诽谤罪起诉了万维及发表声明的四名同乡会会长，要求万维删除四位会长的声明，并向被告索赔75万加元。

2021年5月26日，万维正式收到了长达18页的诉状。

作为非利益方的一家独立媒体，万维被迫卷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诉讼案。

反“滥诉”动议

面对诉状，万维和四名同乡会会长均认定这是一起“滥诉”。万维代理律师Jason Huang-Kung、四名会长的代理律师Andrew Jia建议向法庭提出驳回原告朱江诉讼的动议，这项动议被称为“反对－针对公众参与的策略性起诉”（Anti-SLAPP：Anti-Strategic Lawsuits Against Public Participation）。

为保护言论自由、保护公众参与的权利，民主国家或地区通常设立了Anti-SLAPP法律。

加拿大最高法院将“针对公众参与的策略性诉讼”（SLAPP）描述为：针对在公共利益问题上发表言论或采取立场的个人或组织发起的诉讼。SLAPP通常由原告发起，他们利用法律程序，将诉讼作为限制他人表达的工具。在“针对公众参与的策略性诉讼”中，原告罗列的罪名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原告是在操纵司法系统，以限制对方言论的有效性，阻止对方或其他潜在利益关系方参与公共事务。

依据安省CJA法律第s.137.1 条，2021年8月23日，万维及四位会长向安省高等法院提出了驳回朱江诉讼的Anti-SLAPP动议。

经过漫长的法律程序，2022年12月15－16日及2023年2月8日，双方律师对原告、被告及证人进行了为期三天的交叉询问。

2023年9月19日和22日，安省高等法院举行了为期两天的听证会。

法官的判决

听证会后的第73天，即2023年12月4日，安省高等法院Papageorgiou 法官给出了长达42页、共计235条论述严密的判决书，批准了万维及四位会长的动议，驳回了原告朱江的所有诉讼请求。

在判决书中，法官认为，总体而言，被告的证据有记录可寻，同时还拥有独立证人的宣誓书。然而，原告朱江的证词则主要是毫无根据的断言（bald assertions）。

法官在判决书中还提到，朱江最初断然否认他曾要求中间人联系万维。随后万维获得了一份由中间人签署的宣誓书。在律师进行交叉询问时，朱才在事实面前，不得不承认他曾委托中间人与万维沟通过。

法官认为，在万维发布的四位会长的声明涉及公众利益，且来源可靠。同时，万维为朱江提供了发布他自己叙事的机会。在整个过程中，万维遵循了“负责任传播”的媒体规范。

法官还表示，这四位会长可以说就是“吹哨人”，他们试图引起公众对于不当行为的关注，而朱江发起这场诉讼的目的则是为了让他们“保持沉默”。如果容许这种“恶意诉讼”行为存在，将会导致严重的寒蝉效应，即“吹哨人”在发现公益组织存在财务和选举方面的不当行为时，由于担心遭受“恶意诉讼”，可能不敢揭露真相。原告只想将对他有利的正面宣传保留在公众视野中，使公众仅能看到一个对他有利的版本的故事。

法官还进一步表示，她赞同被告的观点，即言论自由的一个基本目标是让公民能够质疑领导层的行为。如果社会大众不能追究公众人物的责任，不能对他们的领导力提出质疑，那将存在巨大的浪费、欺诈和滥用的风险。

万维的代理律师Jason Huang-Kung 说：“万维坚定地、负责任地为诸如这次四位会长涉及公众利益的事务发声，我钦佩万维的这份执着，并能为万维辩护感到自豪。在本案中，法庭裁定原告不能推翻万维‘负责任传播’的有效辩护。”

四名会长的代理律师Andrew Jia说：“这一判决再次捍卫了加拿大对言论自由的保护。我很高兴我们能为那些勇于发声的人辩护，抵御那些试图使其沉默的势力。“

针对一审判决法院给出30天上诉期，目前尚不知道朱江方面是否会提出上诉。

当事人评论

在获胜消息传来时，发布声明的四位同乡会会长之一庞一工说：“得知官司赢了，感到如释重负，但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一切本就不该发生。官司拖了那么久，给我和家人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和困扰，甚至影响到了我的精神健康。令人愤慨的是，从法官判决书得知，诉讼之所以拖了这么久，其原因居然很大程度在于原告！就是说，我们所承受的精神折磨被人为地延长了。好在正义尽管迟到，但没有缺席。现在噩梦终于过去了，我只想忘掉曾发生的一切，尽快回到正常生活。”

另一位会长戚勇说：“官司赢了，尽管不意外，但还是感到有些遗憾，因为我们四个被告的会长只剩下了三个，加拿大甘肃同乡会前会长杨俊昌没能等到这一天。杨会长自从被诉，背负巨大的精神压力，病情每况愈下，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天，尽管自知不久于人世，说话已含混不清还致电我们询问案情。我在得知胜诉后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一定要和其他两位会长一道，带着法院判决书到杨会长的坟前祭奠，告诉他：我们赢了，安息吧！”

刘丁绰会长说，这3年多来的官司给她带来太大的压力。她感谢加拿大法律的公正，同时希望大家向前看，毕竟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据了解，除万维旗下的两个网站之外，多伦多地区当时也曾有媒体发布过四位会长的声明，但由于受到威胁，文章或很快就被删除，或只保留了大标题。

万维总裁陈华博士表示，在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度，任何人想通过恶意诉讼让公众沉默、让媒体集体失声的做法注定会失败。

陈博士还强调，万维因为发布声明受到威胁，继而成为被告，但坚守新闻自由、维护公众权益的使命感让万维从没有退缩的想法，我们也一直坚信正义一定会得到声张。

这场漫长的官司将留下深刻的印记，为言论自由和公众参与权利的保护树立重要的示范。同时，它对海外华文媒体和海外华人社区的公共舆论格局也将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