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护敏感研究信息上，加拿大政府“一再犯错”

前安全情报局亚太主任朱诺-胜谷：缺乏监管、文过饰非，把国家安全变成党争......

本周一，加拿大联邦一个议会委员会中，自由党和新民主党（NDP）联手，否决了一项由保守党影子外交部长庄文浩提出的动议。

这项动议要求就温尼伯国家微生物实验室科学家邱香果、成克定泄密事件进行议会调查，查明两人究竟在哪些方面违反了规定？而实验室以及它的上级部门是何时收到警告？又是如何处理的？

目前，媒体透露的信息显示，邱香果和成克定两人与中国武汉病毒研究所等机构过从甚密，曾邀请中国军事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进入加拿大唯一生物安全等级为四级的实验室；2019年初，把致命的埃博拉和亨尼巴活体病毒寄往武汉病毒研究所；两人凭在加拿大的研究成果在中国申请了至少两项专利，还收取了中国政府千人计划百万加元巨资等。

被解雇的加拿大微生物实验室科学家邱香果在2018年获得总督创新奖颁奖典礼上发言。

照片：RADIO-CANADA / OSGG, 2018

加拿大安全情报机构（CSIS）的报告称，两人“罔顾加拿大利益，对加拿大构成安全威胁。而且，不肯坦白承认与中国的关系，隐暪事实”。

庄文浩认为，我们必须严肃对待事件，当中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调查。

前加拿大安全情报机构亚太地区主任米歇尔.朱诺-胜谷（Michel Juneau-Katsuya）接受加广中文采访时表示，这两年，自由党政府在国家安全问题上没有体现出领导力，反省能力，反而一再犯错。

这一丑闻显示，在涉及敏感科技领域，加拿大机构没有严肃对待纪律监管、缺乏背景调查和控制。而政府拖延、遮盖的做法令我感觉，是在利用国家安全以及信息保密原则，避免被追责。

他还批评，在加拿大，安全情报机构可以提出警告和建议，但是否采取行动，则取决于政府部门。多年来，一些研究机构和大学对安全部门的警告置若罔闻。

是否有人涉嫌渎职？

朱诺-胜谷表示，科技领域泄密事件在加拿大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关键是，需要针对事件进一步调查，找到漏洞，进行补救。

但目前为止，联邦政府的态度始终是遮掩拖延，令人怀疑，他们试图掩盖实验室负责机构、以及卫生部门监管不当，甚至是渎职的责任。

事件曝光之初，无论是主管实验室的联邦公共卫生署（PHAC），还是加拿大卫生部，都对事件讳莫如深。

2021年6月，加拿大议会就此通过了指责政府藐视议会的动议。但这也未能令政府方面松口。他们给出的答复是，公布文件不仅危及加拿大的国土安全，甚至会危及国际关系。之后，自由党政府甚至史无前例地把下议院议长罗塔(Anthony Rota)告上法庭，要求阻止他按议会程序要求查看这些文件和记录。

当然，也有分析人士认为，有可能关于邱香果事件的关键证据来自某个盟友，公开这些信息，可能会暴露敏感情报来源。

上周三，现任卫生部长霍兰德（Mark Holland）被问及，为何四年多来政府一直努力阻止公布文件，他没有直接做出回答。但表明，自己不支持通过程序独立审查PHAC的责任,那过于激进，涉及个人信息和人力资源等隐私。

朱诺-胜谷表示，加拿大政府一向比较倾向于保护政府运作的秘密，有时候甚至过头了。他明白政府需要保护一些机密，安全机密、科研机密等等，但同时，责任制也需要执行的，不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没有人对此负责。

他说，不仅仅是邱香果的实验室丑闻，还包括中国干扰加拿大大选、调查印度暗杀卑诗省锡克教领袖等等，政府为了保护他们的低效和缺乏纪律，控制，正在做出很多错误的决定。

这是领导人的问题，这是缺乏追责制度，特鲁多不是国家安全部门的负责人，但他需要就此向国家安全部门追问，追责，保证我们的各项政策措施切实执行，因为我们有机制，有政策，各类的控制和调查，但是，如果你没有正确的恰当地使用，那么这些机制就毫无作用。

他还特别批评，有政党把国家安全当作是攻击政治对手的工具，非常糟糕，至少在涉及国家安全方面，应不分政党，目标一致，共同保护加拿大。

没有严肃对待安全隐患

朱诺-胜谷表示，加拿大各研究机构从雇员背景调查程序、到保护机密信息程序，早已经有一套程序。问题是，执行情况如何，尤其是涉及病毒实验室这样可能涉及致命病毒，涉及大规模病毒攻击、生物武器，但却没有做好控制和管理，也没有对雇请的人员进行背景调查和定期审查，这绝对不能让人接受，不可思议。

他认为，加拿大科研机构这样的松懈和对安全状况满不在乎的态度已经持续太久了。

他说，通常，科学家们有一个伟大的愿景，就是科学技术需要分享。理论上，这是很棒的情景，但现实中，科技是可以转化为杀人武器，比如，加拿大实验室的研究成果是要治疗埃博拉，但是，研究落入某些人手上可以变为武器。

加拿大国家微生物实验室是全球最高级别防护的病原体实验室之一，全球仅有15间。它的研究包括了全球最致命的病毒以及动物疾病。

邱香果曾是该实验室的明星科学家。2018年，因参与研发治疗埃博拉病毒药物ZMapp，她得到了加拿大总督创新奖。

根据她的领英网站以及媒体的介绍，邱香果毕业于天津医科大学以及河北大学。1996年来到加拿大学习，加入加拿大国家微生物实验室至少15年，曾担任疫苗发展和抗病毒疗法项目负责人。

朱诺-胜谷认为，邱香果唯一在海外能够接触到顶级生物实验室敏感信息的华裔科学家，她或许早就成为了中国情报机构的目标人物。

加拿大敏感研究机构的背景调查包括两部分，雇请之前的背景审查，这人是否可靠，可信，忠诚，这是可以与我们共事的三个条件。另一个方面，雇员也需要定期或不定期更新背景调查，需要保证我们有一个体系，可以对有可疑行为的雇员亮起红灯，以进一步调查。

他举例说，最近因向警方目标人物泄密而被判14年的前皇家骑警官员奥蒂斯（Cameron Ortis），就是在内部审查中亮起了红灯，引发对他的持续调查。这个过程可能需要时间，但最终会起作用，保证了安全性。

但在邱香果泄密事件中，早在2016年，她就开始与中国军事科学研究所的某研究人员展开合作，两人还共同发表了针对埃博拉病毒、拉沙热、以及裂谷热等传染病的实验研究论文。

2021年，加中关系特别委员会(CACN)召开听证会，询问当时的国家微生物实验室代理主任波利昆（Dr. Guillaume Poliquin），是否对这位中国军方研究人员进行了背景调查，为何将埃博拉活体病体寄给中国等问题，波利昆始终避而不答。

在披露的文件中，邱香果否认自己了解这位研究者的背景。

对华裔意味着什么？

过去两年，加拿大联邦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加强敏感领域信息研究安全，比如，在高校设立了合作项目审批机构，列出了敏感科技合作领域，以及公布了103家威胁加拿大安全的大学和机构名单 （新窗口），当中包括了85所中国大学。

加拿大官员表示，希望以此指引加拿大研究人员和省政府直接拒絕与它们合作。

今年一月，一名中国学生前来滑铁卢大学攻读微流控，Microfluidics专业的博士遭到拒签 —— 但加拿大政府尚未透露有多少类似的案例。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华裔学者表示，现在，在敏感科研领域，华裔入职或是获得晋升的机会很可能受影响，邱香果事件更加深了对华裔忠诚度的负面印象。

2018年，邱香果获得总督创新奖。时任总督Julie Payette为其颁奖。

照片：CBC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