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始出来 加拿大推出外国代理人注册法案

加拿大公共安全部长这个星期向加拿大国会提交了《反外国干预法》(Countering Foreign Interference Act)法案。这个简称C-70的法案除了扩大情报机关权限外，更明确提出建立外国代理人登记制度，要求代表外国利益行事的加拿大人进行强制公开注册，否则将面临罚款甚至入狱的后果。在此之前，中国被指干涉了最近两次加拿大选举。

加拿大人权团体呼吁多年的外国代理人注册法，现在终于有了变为现实的迹象。在这之前，加拿大国会进行了两次立法尝试，执政的自由党政府发起多种公众咨询，中国政府为阻止它的出现发动了大规模的虚假信息活动，华人社区也进行了激烈的辩论，支持者和反对者相继发起了三次国会请愿。

FITAA：加拿大的外国代理人注册法

加拿大版的外国代理人注册法，确切的名字是《外国影响透明和问责法》(Foreign Influence Transparency and Accountability Act，FITAA)。C-70法案的第四部分，规定了FITAA的细则。

法案规定，加拿大将设立一名类似于独立法庭的外国影响力透明度专员，该岗位需国会和参议院协商后任命，任期最长七年。专员将设立并维护一个外国代理人数据库。所有与外国实体订立和约并代表其利益影响加拿大政府或党派的加拿大人，都必须在订约14天内到专员那里进行注册，该数据库对民众公开并有查询功能。违反外国代理人注册法的人，将面临最高500万加元的罚款，以及最高入狱五年的刑期。专员拥有调查权限，以确保法案的实施。

此外，C-70法案也对《加拿大安全情报局法》、《信息安全法》、《加拿大证据法》和《刑法典》进行了修订，并设立与外国干涉有关的新罪名。

三次立法，三届国会

值得注意的是，C-70法案目前仅是一个法律草案，接下来仍需在加拿大下议院和参议院进行讨论、修改和投票，三读三过并经总督御准才能变成法律。

在这之前的几年里，加拿大立法机构已就外国代理人注册法进行了两次尝试，但都没有结果。

2021年4月，当时的保守党华裔国会议员赵锦荣(Kenny Chiu)提出C-282私人法案《外国影响力注册法》。但五个月之后，执政的自由党政府忽然提前启动大选，C-282法案胎死腹中，连提出法案的赵锦荣本人也在大选中失去了议席。

C-282虽然短命，却是2021年大选季节的一个关键议题，它和赵锦荣的遭遇也在随后几年里被媒体、国会和研究机构反复讨论。

2021年大选之前和期间，加拿大的中文媒体尤其是微信上，忽然出现大量宣称赵锦荣是反华汉奸、C-282法案歧视华人、保守党反华等虚假信息。赵锦荣的选区虽然在加西的史蒂文森-列治文东(Steveston—Richmond East)，但最早发布此类信息的中文媒体却位于加东的多伦多，并迅速覆盖到全国各地的中文媒体。

与此同时，“自由党亲华”的信息也在中文社区不断放大，大量微信文章以加中友好名义呼吁华人投票支持自由党。赵锦荣所在选区的自由党候选人白恩斯(Parm Bains)得到华人社区多名亲中侨领的支持，白恩斯在接受中文媒体采访时公开表示当选后将投票反对外国代理人注册法，因为它涉嫌种族歧视。白恩斯在当年大选中成功胜出，取代了赵锦荣。

赵锦荣称中国的虚假信息和抹黑活动导致他大选败北，多家智库的研究报告也认为赵锦荣的落选与中国政府的对外影响力活动有关。然而，与北京关系密切的加拿大参议员胡元豹(Yuen Pau Woo)说赵锦荣是输不起的失败者，另一名华裔参议员胡子修(Victor Oh)甚至警告赵锦荣不要管外交事务。

2022年2月，保守党参议员里奥·豪萨科斯(Leo Housakos)在新一届国会中提出S-237《外国影响和问责法案》。该法案在2022年和2023年在参议院经历了几轮辩论，目前仍在二读阶段。

本周，加拿大公共安全部长再次提出外国大国代理人注册法案，加拿大前驻华外交官、现欧洲智库解析中国(Sinopsis)高级研究员查尔斯·伯顿(Charles Burton)表示欢迎。他预测，由加拿大联邦公安部长提出的C-70法案最终会得到反对党和参议院的支持，并正式成为法律。

伯顿同时表示，包括FITAA在内的C-70法案，会非常全面地解决加拿大人对中国共产党统战部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部在加拿大影响力活动的担忧。

加拿大香港之友(Canadian Friends of Hong Kong)的创会和核心成员李艾薇(Ivy Li)对C-70法案持谨慎观望态度。加拿大的下届大选最晚明年10月就要举行，而一个法案变成法律，一年多的时间有些匆忙。另外，加拿大自由党的民众支持率近两年急速下滑，对中国国干涉的软弱不作为是原因之一。自由党政府部长在当前低迷的民意背景下推出了以前由保守党两次提出的外国代理人法案，这看起来更像是出于政治考虑，试图通过推出该法案来挽回民意，为明年的大选铺路。

李艾薇预测加拿大最终会实施FITAA，但具体条款可能是妥协后的版本，效用有限，外国影响力透明度专员亦可能无法完全独立。

五眼联盟中已有三国有外国代理人立法

美国早在1938年就通过了《外国代理人注册法案》(Foreign Agents Registration Act，FARA)，以打击纳粹德国在美国的政治宣传活动。近几年，多家中国大外宣被FARA标志为外国代理人，在美国涉嫌运营中国海外警察局或根据中国政府指令威胁华人异见人士的几名华人侨领，也因违反FARA而被美国警方逮捕。

澳大利亚2018年12月开始实施《外国影响力透明方案》(Foreign Influence Transparency Scheme，FITS)。2024年2月，与中国统战部关系密切的华裔澳大利亚商人杨怡生(Di Sanh "Sunny" Duong)因违反FITS被判处2年9个月的监禁。

英国在2023年7月通过的新版《2023国家安全法》，也包括建立“外国影响力登记计划”(Foreign Influence Registration Scheme，FIIRS)。

五眼联盟中，加拿大和新西兰在反击外国干涉方面相对比较落后，两国目前都没有外国代理人注册法，两国的人权团体一直呼吁向盟友学习。加拿大通过C-70法案以后，将与五眼联盟的法规更加一致。

三个国会请愿

近几年，随着媒体对中国对外干涉和跨国镇压的揭露，加拿大人对外国代理人注册法的支持率也迅速上升。2022年Nanos一项民调显示，88%的加拿大人支持设立外国代理人注册法。加拿大自由党政府在2023年3月就这项法律发起了线上和线下的公众咨询。

胡元豹参议员发文反对外国代理人注册法，称其属于当代版的《排华法案》。另外，胡元豹称加拿大当前的游说法已足够反击外国干涉，无需专门另设外国代理人注册法。

2023年4月，大温哥华地区的华裔居民王立在胡元豹参议员的帮助下发起了国会请愿e-4395，要求加拿大政府重新考虑外国代理人注册法，并称法案专门点出中国会导致对华人的歧视。2023年春夏，加拿大华人社团和中文媒体对e-4395请愿进行了大规模的推广，并成为纪念《排华法案》100周年系列活动的一部分。6月24日，多名亲中侨领和政客带领3000名加拿大华人在加拿大国会山聚集，纪念排华法案100周年，但其宣传资料中多次提到对外国代理人注册法的抗议。

尽管经历高调宣传和多名政客背书，但e-4395最终只获得2000多个签名支持。

同年8月，多伦多华裔居民吴温温(Winnie Ng)发起了国会请愿e-4534，并得到了人权团体的热烈响应，两个月就获得5000多个签名。

在这之前的2022年11月，萨斯喀彻温省华裔居民陈子乐（Tsz Lok Chan，音译）发起国会请愿e-4172，要求设立外国代理人注册法，关闭中国海外警察局等措施。该请愿在两个月内得到2000多个签名。

“千呼万唤始出来”

对于加拿大政府在本周终于推出外国代理人法案，赵锦荣称这个决策“千呼万唤始出来”。

FITAA与他三年前提出的C-282内容高度相似，加上此前三天，外国干涉调查委员会中期报告确认中国干涉了加拿大2019和2021年的联邦大选，赵锦荣称自己感觉终获清白。

美国之音邮件询问胡元豹参议员是否会投票支持C-70法案，胡元豹没有回复，但随后其社交媒体X上发布串推，表达了对C-70和FITAA的支持。他说FITAA比赵锦荣和豪萨科斯的法案好了很多，比如，没有专门点名特定国家(“country agnostic”)。赵锦荣称这个说法“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因为他的C-282根本没有提到中国，而抹黑他的假信息活动却总是宣称C-282专门点名中国，歧视华人。

胡元豹在X上表示，C-70法案采纳了担心严厉登记制度可能侵犯基本自由的加拿大人的意见，感谢政府的倾听。接着他附上了王立请愿书的网址。

王立女士在给美国之音的邮件回复中，也表示了对C-70法案和FITAA的支持，并认为她的请愿书对加拿大政府的C-70做出了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