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17岁女孩看完病历后，当天自杀

Maya Cassady在高中即将以优异成绩毕业的时候，通过信息自由(FOI)申请获得了自己的心理健康记录。

就在她阅读这些记录的几个小时后，这些内容中包含了医生对诊断的推测，这名17岁的女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是2023年3月30日。自Maya去世以来，她的母亲Hilary Cassady成为了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倡导者，她提醒大家：年轻人通过FOI申请获取自己的病历时，可能会误读内容，从而带来风险。

Cassady说，她相信Maya在阅读了病历中从未与她们讨论过的专业术语后，认定自己的心理健康状况无法治疗。

Cassady说，当时急诊室的精神科医生甚至不知道Maya已申请了这些病历。

“说到底，如果Maya没有收到那份报告，她今天可能还在。”Cassady说，她认为，“那份报告就是导致她去世的最终触发点。”

上周，B.C.省议会中绿党议员Jeremy Valeriote提出了Maya的案例，他呼应Cassady的呼吁，强调青少年在申请病历时，应提供专业人员的辅导，帮助他们解读病历。

在B.C.的大多数卫生机构，包括Maya就诊的Vancouver Coastal Health，人们从12岁起就可以在不需要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申请自己的病历。

Cassady说，她第一次发现Maya的心理健康问题是在2020年9月，当时她15岁并打了自杀危机热线。她的女儿当即被安排住进了住院治疗设施。

“我相信就是在这里，她学会了向FOI申请自己的病历。”Cassady说。

她不确定女儿具体什么时候提出FOI申请，但相信是同一天从家里的信箱中取到的——也是她去世的那一天。

图源：GradsBC Photography

查看心理健康记录 失去希望

Cassady说，这份申请主要涉及2023年2月Maya在Lions Gate Hospital因扑热息痛(acetaminophen)过量而住院的四天，当时一名医生认为这是她一次“冲动性”的自杀尝试。

Cassady表示，女儿的朋友看到她在前往学校的轮渡上，以及上午的空余时间里，一边阅读FOI文件，一边在Google上搜索其中的术语。她当天稍晚去世。

“当她觉得自己的诊断无法治疗时，她已经失去了希望——这就是她在报告里查某些术语时的反应。”Hilary说。

她表示，这是在女儿去世后几天查看她手机时得出的结论，试图拼凑她的心理状态。手机浏览器中最后显示的搜索结果之一是，她的症状“无法治疗”。

“这个词永远刻在我脑海里，”她说，确认自己所看到的，但也提到之后无法再复现同样的搜索结果。

Cassady说，她女儿曾搜索：“持续性抑郁症是一辈子的吗？”她还搜索过一些术语，包括“axis II traits”和“bd-ii”，母亲说后者通常指双相II型（bipolar II）。

病历中还将女孩的“入院诊断”列为“慢性轻度抑郁症 vs 未明示抑郁症”，并标注她“没有急性自杀风险”。

Cassady说，Maya曾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但她们从未被告知病历里大部分其他术语，包括医生的工作假设：她可能患有未诊断的边缘型人格障碍。

“我每次女儿住院都去陪伴。和精神科医生坐在一起，我甚至录音以免漏掉任何信息，我可以告诉你，这些术语从未跟我讨论过。”她说。

“不可能全部筛查”

加拿大心理健康协会B.C.分部CEO Jonny Morris说，青少年获取病历可能涉及同意权或成熟度问题，但获取自己病历是一项权利。

“病历里的信息属于我们，这是我们的信息，这是非常重要且受到保护的。”他表示。

他指出，可能存在更广泛的问题，即医生在病历中记录诊断或推测时的沟通方式。

“病历中不应该有患者未被告知的诊断信息或工作假设，”Morris说，如果记录了潜在诊断，也应该明确说明。

B.C.卫生厅表示，过去五年内，依据省法共收到310份个人记录申请，包括健康记录、就业记录、8-1-1健康咨询记录等，但没有年龄分类。B.C.各卫生机构负责自己病历FOI的操作。

UBC神经学教授、神经伦理学学者Judy Illes说，核心问题是：为什么有人选择FOI而不是直接与医疗团队沟通。

“每个人都在尽力应对心理健康危机，应对资源有限的情况，以及青少年和年轻人心理健康问题的流行。”她说。

“但我们必须从这些案例中吸取教训，人们竟然绝望到去FOI申请自己的病历。”

B.C.医生与外科医生学院表示，医生必须清楚记录患者就诊原因、病史和体检结果，并记录医嘱、临时或正式诊断、治疗方案、用药及随访信息。学院将FOI问题交给B.C.信息与隐私专员办公室处理。

该办公室确认，法律中没有规定未成年人可以申请病历的具体年龄。通常的标准是个人是否有能力作出医疗决定，一般约12岁，但公共机构必须评估未成年申请人的能力。

办公室指出，《信息自由及隐私保护条例》允许公共机构负责人请医疗专业人员协助评估是否向申请人披露病历，以防造成潜在伤害。条例允许建议申请人必须在专业人员或家属在场的情况下查看病历，也允许拒绝披露可能立即对申请人安全或身心健康造成严重伤害的信息。

OIPC发言人表示，卫生机构每天处理数千份健康信息申请，“绝大多数”不会带来这种风险。

“由医疗专业人员对所有申请进行筛查是不可能的。”声明称，“但法规中的保障条款意味着在流程中必须进行一定程度的风险评估。”

每个卫生机构如何标记需要医疗专业人员协助的申请，由各机构自行决定。Vancouver Coastal Health(Maya申请病历的机构)没有回应评论请求。

“青少年想掌控治疗”

Cassady提供的记录显示，急诊精神科医生说，他从未被告知Maya已申请病历。

“FOI申请由医院处理。我不会被通知，也不参与。”医生在Cassady去年向B.C.医生与外科医生学院投诉时如此回应。

Cassady呼吁省府确保，任何申请病历的青少年，都应由专业人员陪同解读，并说明可行方案或“行动计划”。

她表示，其他青少年(包括Maya的朋友和其他人)也曾申请过病历。

“青少年希望掌控自己的治疗，想了解自己发生了什么。”她说，“他们感觉医生在评判自己，没有告诉他们所有对病情的专业判断。”

UBC教授Illes认为这是“很好的建议”，但指出实施可能有挑战，“因为涉及法律结构和医疗结构的协调。”

Cassady表示，她两年多来一直在努力推动相关措施，防止其他青少年遭遇类似Maya的悲剧，但收效不大。今年1月，她给议员Valeriote写信。

“必须认识到，任何FOI申请病历的青少年，是因为他们不理解或想更清楚自己的诊断，而这些青少年非常脆弱。”Cassady说。

“直接把病历寄给青少年而不作解读——这就是完全的疏忽和不负责任。”

B.C.卫生部长Josie Osborne在议会回应Valeriote时表示，省府正专注于支持心理健康问题的青少年，包括建立青少年自杀预防网络。

Osborne表示，这“帮助临床医生识别问题，为青少年提供支持。”

母亲：她已被大学录取 我们以为情况好转了

Cassady创立了Maya Veronica Cassady心理健康基金，筹集资金帮助无法负担心理健康资源的青少年，并呼吁住院后的青少年能有更多“接触点”。

她说，女儿是双胞胎，有“很棒的朋友圈”，喜欢攀岩、滑雪和写作。她已被荷兰的理想大学录取，计划学习欧洲法律。

“她对被录取感到非常兴奋，已经做了很多计划。我们真以为情况会好转。”母亲说。

她去世让家人震惊，对最亲近的人产生了深远影响。

“我丈夫觉得自己高兴时会有负罪感。我……甚至无法用言语表达。她是我的‘小我’，我太想她了。”Hilary Cassady说。

“至于她的双胞胎妹妹——生日将永远不再一样。”

如果你或身边有人有危机：

自杀危机热线(988)

成瘾与心理健康中心(Centre for Addiction and Mental Health)：1-800-463-2338

加拿大危机服务(Crisis Services Canada)：1-833-456-4566.短信45645

儿童求助电话(Kids Help Phone)：1-800-668-6868

如需紧急帮助，请拨打911或前往最近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