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11日，是恐怖分子袭击纽约世界贸易大厦七周年的日子。“九一一”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有些人身体受创至今仍未痊愈，有些人导致心理疾病，阴影挥之不去。去年9月11日，纽约高云尼医院设立“纪念世贸健康中心”，专门医治健康受到世贸大厦倒塌而影响的附近居民和工作人员，三分之二的病人是华人。
世贸倒塌身心受创 纽约华裔居民迈可一提起九一一，就满脸悲哀。这位不愿透露中文姓名的华人称，在九一一前，他对生活充满希望，打算在这个新大陆打出一番天地。但是九一一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十多年前迈可从中国大陆来美，在朋友的帮助下，买下一部林肯轿车，在一家位于华尔街上的老外电召车公司当司机。“当时市面繁荣，生意特别好。”他公司的大客户是美林证券的员工。
那天早晨，他把客人送到世贸大厦的楼下后，就去附近的一个饭店上厕所。进去不久，他听到一声巨响，连忙探头出来看看动静，就“看见人们惊慌失措哭叫着往外跑”。他当时估计是“油罐车爆炸”。这时，一位非洲裔在喊：“炸弹！炸弹！”
他跳出厕所就随着人流往外跑。出门后，他发现天上落下大量的白色粉末，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外边。他说，后来听到有人说是黑色灰尘，与他见到的不一样。他也听到警车的警笛声四处响起。
见到铺天盖地的白色粉末落下，他觉得是有巨大祸事发生，不会是油罐车爆炸。“油罐车怎么会有白粉呢？”因为白色粉末太密，看不到前方，他撞上一部停在路上的卡车。“当时，我没有觉得腰疼。”他找到停在路边的汽车，开着车就走。“但是，路上一团乱，挤满了人和车，我根本开不动。”
他的汽车停在单行道上，与行车方向相反。他说，按照规则，他的汽车应该左转，然后沿着单行道的方向行驶。但是，他逆行后直接开上了高速公路。“这段路共走了五、六分钟。”后来，他开车逃回法拉盛的住处，“算是拾回一条命”。
几年过去了，他发现自己患上毛病。“老是嗓子疼，咳嗽。医师检查说是喉咙发炎。”吃消炎药就好了，但是以后还出现。更严重的是，他老是做噩梦。“一开始噩梦连连，都不敢睡觉，要呆坐到早晨五、六点钟极度疲倦才能入睡。”因此，他的工作受到很大影响。后来，他不得不到纽约华埠的公立的高云尼医院看病。
去年9月11日，高云尼医院设立“纪念世贸健康中心”，专门医治健康受到世贸大厦倒塌而影响的附近居民和工作人员。该中心内科医师苏姿蓉说，从开业到现在，有三百多人前去就诊，其中三分之二的病人是华人。她说，像迈可的症状可能与吸入双塔倒塌后产生的大量粉尘有关。
九一一事件导致许多华裔居民患上心理疾病。高云尼医院世贸健康中心的心理医师林苑婷博士说，许多病人有创伤后遗症，如失眠、做噩梦、与同事无法相处、与家人不能生活在一起。部分病人患有忧郁症，有自杀倾向，需要治疗。她估计，有此类症状的华人不少。“每次我在华语广播上做节目，第二天就有四、五十个听众预约看病。”因此，这些医师建议，如果在九一一事件发生时人在曼哈顿下城，又有以上症状，就应该及时就医，以免错失治疗时机。
心理病患更不稳定 林苑婷博士称，自从去年该中心开张以来，共接待300多名病人，华裔病人占多数。大部分病人需要心理辅导，小部分需要服药。例如，有人有忧郁症，甚至有自杀倾向，就要接受治疗。她认为华裔病人主要有以下一些特点。
大部分病人晚上睡不好，有的睡不着觉，有的噩梦连连。例如，有人在梦中看见世贸双塔倒下，看到人们在逃命。还有的人听到紧急铃声就惊醒，一夜能够惊醒好几次，根本不能睡觉。这些人包括唐人街的居民和在下城工作的华人。
部分病人情绪、性格改变。他们经常发脾气，没有耐心。有人过去是外向性格，后来改为内向。有人过去很乐观，现在则很痛苦。有人过去很勤快，现在变得很懒惰。“他们睡在床上18个小时不起床。”这样时间一久，就会影响夫妻感情。有的丈夫失去工作，妻子发生外遇。
部分病人以前有心理疾病，九一一后更加不稳定。这位原该医院精神科医师说，在纽约，患上精神分裂症的病人一般不在医院，而是在街上和上班。如果有狂躁症状，如有杀人或自杀倾向者，才会住院治疗。
少数病人染上喝酒、赌博恶习。有的人常去康州赌场赌博，也有的在唐人街的地下赌场赌。她估计，这类人比例不高。一名福州籍病人九一一后染上赌博习惯，每天晚上的赌博金额都在一万元上下。
林苑婷认为，对华人来讲，九一一恐怖袭击可能是一个间接的原因。直接原因可能是，九一一导致纽约经济下滑，许多人失去工作。她说，从病例上看，外族裔病人基本上与九一一有关，部分华裔病人则无关。来看病主要是没有医疗保险，不敢去其它诊所看。
有人明显患上创伤综合症，就像中国一句古话所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例如，很多人害怕坐飞机和地铁，宁愿走路。有的父母怕小孩子出事故，也不让孩子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他们思想比较固执，只往一个地方想。”
她说，华裔病人的年龄多位于30多岁到50多岁之间，最年轻的是21岁，年长的为75岁。发病原因主要与经济不好有关。例如，一名华人九一一前开衣厂，收入不错。但是，九一一后，衣厂被迫关闭，并与妻子离婚，结果产生心理疾病。一对70多岁的夫妻移民美国后，不能住在孩子家，申请政府房也未排到。过去几年，夫妻两人每天晚上乘赌场巴士去赌场，靠这样的办法在巴士上和赌场内睡觉。
有个年轻华人十多岁移民美国后，发现父母已经离婚，父母都在其面前指责对方不好。“于是，年轻人对父母产生怨恨。”高中毕业后，他没有申请大学，在一家中餐馆打工，最近因为感情受挫，来到医院看病。林苑婷认为，这个年轻人对家庭的观念应该调整。
华裔病人逐渐增加 苏姿蓉医师说，该医院自从开设“纪念世贸健康中心”以来，前来就诊的华人病人逐渐增加，因此，该中心的看诊时间也做了调整，从每周两天看病增加到每周三天看病。居住在唐人街的病人很多。
她说，病人的主要症状是呼吸系统疾病，如咳嗽、哮喘、鼻塞等症状。其次是消化系统疾病，如胃痛等。有的病人还患上肿瘤。她说，九一一事件没有先例，因此，无人进行过这方面的研究。灰尘会影响到肺部和鼻子，但是对其他方面的影响现在还不知道，需要时间。
许多病人在唐人街开餐馆，在事件发生一年后出现呼吸困难。例如，一位华人没有医疗保险，患上哮喘，听说高云尼医院可以免费看病，就前来求医。她说，从病人的病史来看，其哮喘可能与九一一有关。她说，病人的年龄大都集中在20多岁至70多岁之间。男女病人都有。但是，免费看病的条件是工作或居住在下城。
九一一后，华埠经济一落千丈，工作难找。许多人失业，压力很大，没有钱赚。这些都是九一一对华人健康的间接影响。但是，九一一对华人健康有无直接的影响，目前尚无定论。她说，每个人对病原的感觉不一样。“灰尘对有人来说是大问题，有人却没有影响。”
市政府这次拨款只管三年。她建议，如果认为自己的健康受到九一一的影响，就应该前来检查。“他们可以先打电话来预约。”如果有病，早检查早好，不要拖得太久。
爆炸颗粒影响环境 在九一一事件发生一周年之际，美国医学会杂志(JAMA)曾发表一份研究报告，发现在九一一事件发生后两个月，除了纽约市以外17%的美国人有创伤后压力综合症(Post-Traumatic Stress Syndrome，简称PTSS)。该发现显示，直接经历的人会受到创伤，但对全国性大灾难的反应并不局限于那些直接经历的人。
九一一事件产生的毒素是否会使人患上严重疾病引起人们的关注。2004年10月5日出版的《癌症周刊》(Cancer Weekly)报导，有关专家在国会作证说，九一一事件并未导致严重、长期疾病如癌症增加。专家称，至今为止已经发现的疾病是，肺部损害和创伤后压力失调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简称PTSD)。
西奈山医学院负责这个健康筛选项目的主管李文(Stephen Levin)博士说，10个月后，被调查者中至少一半人表示有肺部问题，如气喘、咳嗽和呼吸困难。有心理痛苦症状的比例很高。他说，在废墟中或周围空中落下的物质中发现含有香烟中导致癌症的成分。“但是，与九一一有关的癌症可能要过多年以后才会出现。”
因为没有先例可循，医学专家无法判断九一一事件究竟对人的健康产生何种影响。在2003年和 2004年间，纽约市卫生局建立世贸中心健康登记系统(WTC Health Registry Enrollees)，共收集到71000人的资料。该局在2006年与2007年进行第二次调查。
负责调查项目的法费尔(Mark Farfel)博士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该项调查计划每两到三年进行一次，以获得第一手的研究资料。调查表分有三种文字﹕英文、西班牙文和中文。被调查者分为不同的类型，如居民、救援和恢复人员、办公人员、附近行人、当地的学生和教师。
但是，截至2007年12月19日，只有45000多人完成第二次调查，占第一次调查人数的70%。在居民类中，西语裔和华人低于50%。市卫生局认为，如果这些人参加调查，对今后的预防和治疗都有帮助。
研究人员对11000名曼哈顿下城居民的调查发现，九一一恐怖袭击已经对这些居民产生长期的心理影响。八分之一的曼哈顿下城居民在两到三年后可能有创伤后压力失调。例如，曼哈顿下城居民在九一一后产生创伤后压力失调是平时的三倍。居民的创伤后压力失调的发病率为12.6%，与救援人员和恢复人员的发病率12.4%几乎相等。另外，在袭击中受伤的居民最有可能产生创伤后压力失调。
另外，研究还发现，不同性别、种族、收入、教育、婚姻的人产生创伤后压力失调的比例不同。
希望转行改变命运 九一一事件改变了许多华人的生活。迈可是许多受害者中的一个。他说，他感到电召车行业太麻烦，准备改行。但是，他不知道今后干什么，感到迷茫。“我现在要找出路。”他说自己“人烂在这里了”。几个月没有工作，还要交保险，人差点崩溃。
他现在已有身份，并且成家。“太太也是大陆人。”他们曾经想要一个孩子，但是不敢要，因为没有办法养。他很挂念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子已经十几岁了。”他说，他和前妻多年没有联系，不知孩子住在何处。
但是，他估计儿子想来美国。因此，他有一个计划。等病情好转，他就回国找儿子，争取把儿子接来美国。“把儿子带到美国，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一大半。”这样，他就可以安排自己的后半生。他觉得已经对不起父亲了（九一一后迈可在中国的父亲去世），再也不能对不起母亲。“我想以后回国，伺候老妈。”(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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